第177章 死亡记忆-《灵镜龛世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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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郑由慷见他一身伤痕狼狈不堪,不由颇为同情,塞给他一锭银子道:「不如你与我一起去官老爷家中奏乐,山珍海味由你挑,还有钱拿。」

    柳赋朝收下了银钱,将古琴放到二人之间:「慷弟,你看这把琴,它虽然已满身伤痕,但这是我的朋友,更是我的家人。你让我用家人去挣钱,让我看着别人的脸色弹奏,恕为兄直言,恕难从命。」

    「可是你都快饿死了,又什么比吃饭与挣钱更重要?」郑由慷不理解地问。

    「有!」他沾着黑泥的脸上散发出别样亮眼的光,「

    我的琴声,我的理想,我的心灵,比那些身外之物更加宝贵。」

    郑由慷急起来:「但你没有了生活来源,还如何去弹奏心爱的曲子?」

    「慷弟,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了,连你都不懂我吗?」柳赋朝的眼神里只有失望与伤痛。

    「懂,自然是懂的。」一身富贵的少年将车上的吃食都塞到了比他大八岁的兄长怀里,「柳兄,这是我今日所有的打赏,望你不要嫌弃。」

    柳赋朝看着怀里精美的点心,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都不曾尝过一口的珍馐。

    他咽了咽口水,取出一个狼吞虎咽地吃完了,剩下的都还给了郑由慷:「我尝尝就行,不饿。」

    又是一年过去,干旱的问题仍未解决,人们种的菜十之八九都干在了地里,食人之现象已经泛滥,桃花村里人人自危。

    而偏僻山脚下的茅草屋里,柳赋朝正独自抚琴。他郁郁寡欢,不知何时染上了饮酒的习惯,家里如琴海酒缸,难以接近。

    「来听我弹奏啊!」他咽下一口酒水对着门外高喊,「都来听我啊!」

    「眼下人人都难以自保,还如何听你弹奏?」郑由慷推门而入,见他又醉倒在琴旁,便上前一把将其拉起身,「柳兄,你醒醒!」

    「我醒?我不是一直醒着吗?」柳赋朝趴在琴上闻着白茶油味,嘴里含含糊糊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,「呵……为了生就忘了理想……」

    他醉眼朦胧地指向门外:「俗不可耐,俗入尘埃!人间有诸多可欣赏之事,为什么要拘泥于吃吃喝喝?在梦中生,在醉中死,在心爱之物中慢慢死去难道不是最幸福的吗?」

    「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,是人便需要食物、需要钱财才能活着,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我救济,都一年多了,你为何还是不清醒!」郑由慷又将一锭银子和两篮子吃食重重放在桌上。

    他低头看向无处落脚的地面,七零八落地堆放着大大小小的酒罐,气得胸前大幅的起伏:「你看看你的脚下,柳兄,你如何过成了这副样子?我给你的钱都用来买酒了吗?你可知我的钱也来之不易!」

    「是啊,买酒,只有一醉方能解千愁。」柳赋朝不在乎地点点头,「钱乃身外之物,我痛苦的是没有人再需要我的琴声!」

    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,迈过脚下的酒瓶时险些被绊倒。郑由慷虽生着气,也赶忙向前一步扶住他,他便顺势趴在少年的肩头上。

    刺鼻的酒味顺着青年的嘴滚落出来,落在少年人的耳边:「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,也是桃花村里有名的人物,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都夸我聪慧,是难得的天才。只要是我在弹琴,全村人都来听,还有村外的人慕名而来,只为听我一曲。」

    他的眼睛望向身后那把琴,好似还能看见自己被簇拥的盛景——

    柳家不大的屋舍里挤满了人,里三层外三层,就连院外也塞得满满当当。男女老少挤在柳赋朝的窗前,等待着他弹琴。

    内心从未如此满足,看见所有人期望听到自己琴音的眼神,他的琴有人听,他的理想有人懂。

    大家都是这样在关切而欣赏地注视着他,他的脸,他的手,他的琴,他与琴化为一体的境界。这一切一切都落在能够懂得之人心里。

    他只有这样才满足。

    什么金钱?什么生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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