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大概十一个月前,张莎入了阳家的祠堂,她的名字由她生身父亲阳威靖,亲手写入了家族谱。 从前的阳威靖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,如今的阳威靖却心细如发丝,这些全都拜他自个儿的过往所赐,他跟阳莎母亲的故事,是可歌可泣的一段血泪史。 将女儿重新带回家中的这头等大喜事,阳威靖还同意了女儿随口的一句话:“回到家的时候,就是要安静一些,可能跟外头的关系反差比较大的缘故吧,因为咱们家实在是太大了。” 所以阳威靖便没告诉自己在道上的朋友来聚会祝贺,就只是将那本重新打开又合上的家族谱,安安静静地放回了祠堂的供案上,用锦盒封存流于后世。 阳威靖不是那些死读书的秀才,一辈子就只认个死理,尽管当时女儿并未改姓,但整个湘潭城包括城主江道南都知道,小医女张莎是他阳威靖的心头肉。 所以在一年多前,当阳威靖知道了凌元接连两次抛弃了自己的女儿,几乎是气得就要亲自去将这小子五马分尸。 阳威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凌元这小子的时候,他正舒坦地躺在床上休息,女儿则在药馆内跑前跑后的伺候着,那会儿阳威靖就知道女儿是深深地爱上这个小子。 但是在事情发生后,阳威靖气不打一处来,却没有在阳莎面前露过丝丝的磅礴山水气。 再后来,阳威靖发现了凌元的心性脉络之上,出现过他的影子,阳威靖便稳定了,这个巨大的哑巴亏,他也只能暗自吃下,还不能发出一点声响。免得让女儿知道他所知道的,那女儿在他面前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。 如今的单族并不像曾经单宏才掌舵的那会儿,需要随时巩固势力,现在阳威靖也不过偶尔帮着义父做点事,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忙活了。 基本上都是跟他同龄、辈分却要比他矮上一截的单京韫去做,也不是什么折腾人的,单京韫也乐得带上单族的晚辈历练。 早年的单京韫因为阳威靖跟他的辈分关系,去问过爷爷,要他爷爷拿个理由出来,按照阳威靖的年岁,怎么也该跟自己同辈才是。 结果单族大长老说:“当儿子的不争气,当孙子的也成天往外跑,这个义子,就是用来接你们爷俩的位置的,不可以吗?” 好嘛,至此这爷孙俩的梁子,因为这一辈分结下了。 单族大长老单祺安已是九十高寿,只在族中挂着个大长老的头衔,平日里没得什么糟心事可以烦他的,若是不依靠道力的话,单祺安腿脚还算利索。 单祺安的儿子单空鸣是个读书人,对待道力一事,毫不上心,在他为家族新添单京韫这个苗子以后,边到外界游学去了。 好在留在家中的苗子是个修道的好苗子,单京韫的实力在整个单族,同辈中摘取头甲,当然了,单允不算其类。 今日的湘潭城天气甚好,单祺安跟阳威靖在单族简单交付了一下高层的指示后,便让阳威靖带着他,去看看孙女儿阳莎。 大概得有一个月没瞅见这个丫头了,单祺安是极为想念这个在湘潭城被人们成为小医女的孙女儿。 半年前阳莎给单祺安一包用药材碾磨的粉,说是在饭前用温水冲服一小勺,对人的整个气色都大有裨益。 最后阳莎着重强调了一下,说这些都是自己亲自研磨的,可不是借了药馆徐姐姐的手。 单祺安就胸怀畅快地指了指阳威靖,后跟阳莎说比她爹会疼人。 当时一旁的阳威靖没否认此事,他还笑容满满,十分和煦。 湘潭城以及隔着数十里之遥的其他城镇之中,那些城中的公子们在知道小医女身边没了那个凌元之后,又开始蠢蠢欲动了。 阳威靖带着义父来到药馆门前,门口还守着几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哥,在往药馆没观望。 老人单祺安觉着挺有意思,便率先朝着背对着他的公子们问道:“诸位要是病了,就进去找小医女看病啊,在这外头摇头晃脑地瞅什么呢?” 三三俩俩的公子也是瞅个稀奇,小医女在这几年的时光中,模样是愈发的出尘脱俗了,那个曾经被凌元说成黑炭的张莎,如今已是美丽动人。 “啊哈,没什么,我们正巧路过。” 小医女有洪立秦以及鲁解颐俩位班头着手看护安全,这是整个湘潭城百姓人尽皆知的事,兴许是怕两位造诣不凡的班头眼目瞧见,那俩三个公子便悄悄地脚底抹油,溜走了。 阳威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,也的确如此,如此轻浮之人,怎么偷窥自己女儿? 简直是坏了他一天的好心情。 单祺安知道他的这个义子心头肉就是阳莎,也是逆鳞所在,便说道:“也是些不识大体之人,叫你手底下的班头,去他们家好好说一番即可,再有下次,就跟城主大人江道南说一下,最后重罚也不迟。” 阳威靖点点头,应了一声好。 单祺安最后没让阳威靖搀扶,走进医馆之前,单祺安说道:“莎莎上回给的药粉很有用,多年的一些病根也有缓和的迹象,老夫一个人走到她面前去,说不定这丫头还能夸夸老夫腿脚好呢,义父以被孙女儿夸奖为骄傲,更以被城中百姓爱戴的小医女夸奖为骄傲。” 阳威靖瞧着一步步走向三节台阶的背影,笑着摇了摇头,义父也有顽皮的时候。 进门后是一进小院子,大厅屋檐上是曾经吴朴虎亲手挂上去的匾额,此时正午时,医馆依旧还有五六位病人,都安静地坐在长条藤椅上等待着。 结果开开心心的单祺安一进去,就看到孙女儿坐在桌案前在给病人诊脉,完全没注意到医馆又来人了。 若是平时阳威靖前来此地,遇见这样的情况,他定然会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,等待女儿忙完正事,但义父来此,阳威靖想要上前。 结果他被义父阻拦道:“医者仁心,就先别忙打扰莎莎了,威靖啊,你扶老夫到那边,也跟他们一样坐坐。” 藤椅要靠近桌案一些,当阳威靖扶着单祺安同病人们坐在一起时,余光中有所晃动的阳莎,微微抬头,便瞧见爷爷跟父亲来了。 阳莎正准备起身,她的指尖都从病人的手腕上挪动了半寸,就见到爷爷朝她摆了摆手,又往她这边送了送,示意她无需理会他跟阳威靖,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。 阳莎笑了笑,就又继续给病人诊断病情,随后挨个给病人们开了方子、抓药,还指引他们去找后院的徐姐姐煎药。 忙碌期间,煎药的徐姑娘很少会到药馆前厅来,因为每天来找小医女看病的人很多,要由她来负责煎药的活路,也是多不胜数。 正好将最后一位病人的药材倒入灶上的罐子里,小姐姐准备出来跟小医女商量今天中午吃什么。平时都是俩人一起忙活,两个女孩子之间的默契配合,倒是比绝大多数的夫妻呆在厨房里,要好很多。 徐姑娘撩开了幕帘,边走边说道:“莎莎呀,今天吃豆腐干炒蒜薹,清炒空心菜,再烧一锅皮蛋黄瓜汤,你看如何呢?这些天的气候越来越热了,一些带油的汤锅,汤喝着实在觉着腻了些,还是黄瓜片搭配皮……” 小姐姐突然发现了了阳堡主也在,微微一愣,随后施礼:“不知道阳堡主在,青皖在此有礼了。” 阳威靖点了点头,随后与女儿说道:“今天就吃这个吗?” 阳莎说道:“早上来药馆的路上,看到了这些菜都很新鲜,顺便就买好了。” 阳威靖便笑着与单祺安说道:“义父,自莎儿认祖归宗之后,我也在空闲的时候学了一些做菜的手艺,这顿饭菜啊就由我来做,义父也好尝尝。” 单祺安略微有些惊讶,他点头说道:“好啊,整个天下能够做饭菜的道者委实不多,老夫就在这里等着。” 阳威靖走进了他经常路过却不进去的厨房,后来青皖也进去给阳堡主打下手了。 阳莎在养父张廉光留给她的药典之中,学到了医道中的许多妙手,其中就包括正骨,而正骨延伸下来的,则是一些舒筋活骨的按摩手法。 所以趁着这些时间,阳莎一边与爷爷聊天,一边给单祺安按摩肩头跟脖颈,摸到一些爷爷身子骨的毛病,她也会嘱咐爷爷小心,比方说提东西的时候,手腕该如何与平时不一样地发力会显得更好,阳莎都会一一仔细地讲出来。 在跟爷爷的谈话当中,发现爷爷有忘记的时候,阳莎会让爷爷将她说的注意事项再与她说一遍,老爷子一听这样的要求,乐得畅怀大笑。 就连单族长这样的人物,在面对他这样的单族大长老,也不敢当面要求,如今被孙女破去了法身,单祺安倒还乐得自在。 阳威靖的午饭还没有做好,一些个刚刚感觉到身子骨不适的病人,又来找小医女替他们瞅瞅了。 一般来讲,小医女在收取病人诊金方面,都是收得极少的。 此‘极少’非彼极少,而是前来看病的病人若是穷的揭不开锅的穷人,小医女会分文不取。如今湘潭城划入星冥帝国城镇编制后,新城主江道南严格执行国策,湘潭城的生产力,也是逐年增长,而且极快。 此时来看病的病人是街上为数不多的乞丐,阳莎在给爷爷稍稍捏了下肩后,就让那名乞丐坐到凳子上,她则跟爷爷告退一下,坐回了桌案旁。 此名乞丐身上的病态已从花斑,发展成了红肿颗粒,阳莎简单看了一下,就知道这是毒疮的一种,此病症的痒甚是难以抵抗,幸好她还有些专门根治的方子。 阳莎一边起身离座,经过了比她高出许多的药柜,直接去了后边的院子。治疗此病症最好的法子不是用药材煎水喝,而是用新鲜的药草碾磨外敷。 自打凌元离开后,阳莎将山里边的家跟湘潭城的药馆稍稍综合了一番,两边的院子里都有在种植药材,且种植的药材不求有多珍贵,但求品种多一些,均衡一些。 一般情况,她回到山里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,基本药馆后院种植的药材用得差不多了,她才会回去一趟。 阳莎从院子里采摘了五种治疗毒疮的药草,稍稍经手掰扯后,便扔进捣药罐,仔细捣磨。 阳莎知道这种毒疮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生长的,手中的细活没停下,已与病人在探讨病情了:“这些天在那石壁旁边,也有瞧见你跟你的朋友在……在那里工作,只是你身上的毒疮已经有些时候了,怎么今天才来看病?” 那乞丐万没想到小医女居然还能够在茫茫人海中将他瞧见,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,这是他做乞丐怎么都修不来的福气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