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垃圾女-《我心灵的觉醒:梁晓声经典散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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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单肩背起小布包下楼时,我又说:“过几天再来,我还有些书刊给你。”
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外边我才抽出手,不知不觉中竟出了一手的汗。我当时真不明白我是怎么了……
事实上我早已察觉到了那女孩儿对我的生活空间的“入侵”。那是一种诡秘的行径,但仅仅诡秘而已,绝不具有任何冒犯的意味,更不具有什么危险的性质。无非是些打算送给朱师傅去卖,暂且放在门外过道的旧物,每每再一出门就不翼而飞了。左邻右舍都曾说撞见过一个小小年纪的“女贼”在偷东西。我想,便是那“穷人的女儿”无疑了……
四五天后的一个早晨我去散步,刚出楼口又一眼看见了她。仍在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,她仍然悠荡着身子在玩儿似的。她也同时看见了我,语调亲昵地叫了声叔叔。而我,若未见她,已将她这一个“穷人的女儿”忘了。
我驻足问: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
她说:“我在等您呀叔叔。”——语调中掺入了怯怯的、自感卑贱似的成分。
我说:“等我?等我于什么?”
她说:“您不是答应再给我些您家不要的东西吗?”
我这才想起对她的许诺,搪塞地说:“挺多呢,你也拎不动啊!”
“喏”——她朝一旁翘了翘下巴,一个小车就在她脚旁。说那是“车”,很牵强,只不过是一块带轮子的车底板。显然也是别人家扔的,被她捡了。
我问她,脚好了吗?
她说还贴着创可贴呢,但已经不怎么疼了。之后,一双大眼瞪着我又强调地说:“我都等了您几个早晨了。”
我说:“女孩儿,你得知道,我家要处理的东西,一向都是给传达室朱师傅的。已经给了几年了。”——我的言下之意是,不能由于你改变了啊!
她那双大眼睛微微一眯,凝视我片刻说:“他家里有个十八九岁的残疾女儿,你喜欢她是不是?”
我不禁笑着点了一下头。
“那,一次给她家,一次给我,行不?”——她专执一念地对我进行说服。
我又笑了。我说:“前几天刚给过你一次,再有不是该给她家了吗?”
她眨眨眼说:“那,你已经给她家几年了,也多轮我几次吧!”
我又想笑,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了。心里一时地很觉酸楚,替眼前花蕾之龄的女孩儿,也替她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儿。
我终不忍令她太过失望,二次使她满足……
我第三次见到那女孩儿,日子已快临近春节了。
我开口便道:“这次可没什么东西打发你了。”
女孩儿说:“我不是来要东西的。”——她说从我给她的旧书刊中发现了一个信封,怕我找不到着急,所以接连两三天带在身上,要当面交我。那信封封着口,无字。我撕开一看,是稿费单及税单而已。
她问:“很重要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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