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风声鹤唳-《落花时节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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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简宏成此话问得出人意料,简敏敏与简宏图一齐瞪大了眼睛,简敏敏警惕地道: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简宏成道:“我做了个计划,试图一个月之内把宁恕逼得狗急跳墙。我需要我们家派个强有力的人出面,给他施加压力,只有你称职。你不用动手,只需要叫上几个壮汉,到他们家门口去转转,敲敲门,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简敏敏依然警惕地道:“你把计划告诉我,别想拿我当猴耍。”

    简宏成不应,只是道:“这几天他们都送简明集团的每周报告给你,看得懂吗?有没有疑问?有没有反对意见?”

    简敏敏脸部僵着,道:“看了,还行。但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说一套、做一套。”

    简宏成道:“经历了这么多事,你还看不出我的为人?行,你慢慢看,假装信我。向宁家施压的事,反正你正好出门散散心,有点事做,又不会犯错,也不会累着你。就这么定了。宏图你不要跟去,你还是给我收敛点儿,别招惹宁恕。你是我的软肋,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到底要做什么?”简敏敏问。

    简宏图道:“听我的,不会吃亏。应律师再过几分钟到,我在旁边看着,你安心。你上去换一下衣服。”

    简敏敏还想反抗一下,但一看自己穿的是居家服,对着两个弟弟倒也罢了,面对应律师可不好,只得上楼去换。简宏成趁机追上一句:“今天下午,就去宁家敲一下门。”

    简敏敏哼了一声。简宏图等她身影离远了,问:“她会去?”

    简宏成哈哈一笑:“你看着,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。她要是下午五点还没去,你来报告我。我今天都在简明集团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这阵子做人一直惴惴不安。尤其儿子现在更忙碌,更没时间回家,她以前还能支着眼皮,做个粥什么的,等儿子半夜回家,坐儿子旁边说两句闲话,但最近身体明显吃不消了,儿子还没回家,她就不放心地睡了,等早上醒来,只够看儿子的身影飞一般地进出洗手间,然后飞出门去,都逮不到说话的时间。她又怕刚保释出来,估计正恨着宁家的简敏敏找上门来,一直不敢出门,连平日里在小区绿化带里打个太极拳、与邻居淡淡地寒暄几句的机会都没了,闷得慌。

    同样是闷在家里好几天,差点儿闷出鸟来的简敏敏,即使死鸭子嘴硬,可终于获得简宏成允许,可以出门练几下散手,欢欣鼓舞得很。她等应律师一走,便召集过往的狐朋狗友一起吃饭,辣辣地吃了一顿川菜,一行人开了两辆车杀奔宁家。

    宁蕙儿所在的那种老小区安保不严,对行人进出或许还注目观察一下,对车辆进出基本上是放任不管。简敏敏一行全都戴着墨镜,轻车熟路,直奔宁家楼下,浩浩荡荡、肆无忌惮地上了楼。简敏敏走在中间,到了宁家门口,大马金刀地站到门镜正对面,不怕宁蕙儿看见,唯恐宁蕙儿认不出。她冷笑一下,打手势让大家噤声,再用手中的遮阳伞柄敲响宁家的门。

    宁蕙儿中饭后正无聊地睡午觉,听到敲门声,刚想应一声,忽然想到最近是非常时期,必须谨言慎行。她穿上拖鞋,轻轻地走去大门,几乎落地无声,轻功一流。她对着门镜一瞧,门外被墨镜遮住半边脸的中年妇女她看着眼熟,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,可一颗心已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,似乎外面女子眼熟得令人心悸。

    在外面的简敏敏见到从门镜透出的亮光一暗,便知有人在后面窥看,当即很配合地轻蔑地笑着,将墨镜摘了下来,一张脸正对着门镜,瞪着眼慢慢靠近,直至一只眼睛几乎贴在了门镜上。

    那眼睛通过门镜放大,犹如鬼怪,仿佛可以穿透防盗门的铁皮门板。已经认出这是简敏敏的宁蕙儿吓得连连后退,又感觉似乎能被简敏敏的眼睛从门镜里看见她的行踪,仿佛那眼睛能摄了魂魄。她强提着一口真气,如木偶一样地挪到了靠楼梯的墙边,紧紧贴着墙壁站住,不敢喘气,更别说吱声,惊恐得脑子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下午时分,楼道寂静,外面男男女女的声音透过墙壁传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里面有人,刚才门镜暗了一下,又亮了。”

    “有人怎么不开门?”

    “怕呗,杀人犯一家子做贼心虚。”

    “里面不开门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他们总不能一辈子不出来,做缩头乌龟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,要不往钥匙孔里灌点儿蜡,不敢出来索性别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种门别看是铁皮,男人踢几脚就能踢进去了,你们要不要让我试试?”

    “呵呵,他们儿子现在在上班,等他们儿子回来,再一网打尽。楼道里这么闷热啊,我们楼下守着去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在屋里吓得面无人色,死死地捂住胸口,似乎是不让胸口的心跳声泄漏出来。她听着外面的人嗵嗵地踩着楼梯下去,那些人似乎脚底很是用力,传来的震动一直从楼梯延伸到墙壁,再延伸到宁蕙儿身上,震得宁蕙儿心跳加速,差点儿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,那些声音远了,听不见了,宁蕙儿也一口真气泄了,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,满头满脸都是冷汗。她什么都不想干,只想坐着发会儿呆。可她不知道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,整整一个多小时里她的脑袋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等好不容易有了力气,宁蕙儿扶着一切能扶的东西,慢慢摸进卧室,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来,软绵绵地靠在床头,给儿子打电话。她仿佛盼救星一样地等着儿子将电话接起。宁蕙儿从来就爱听儿子的声音,这会儿儿子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时,更是充满了光和热,给了她力量和温暖。可儿子说完“妈,你等等”之后,便在电话那端不知跟谁说话,很急促,打算盘一般。宁蕙儿只好耐心地等。才一会儿,她持着手机的手臂就仿佛吃不消那沉重,微微颤抖起来。不过既然已经接通了儿子的电话,她的心稳了。

    宁恕那边吩咐完事,立刻道:“妈,晚上我有应酬,不能回家吃饭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攒足力气,尽量平常地道:“嗯,知道你没时间。刚才简敏敏敲门,把我吓坏了。”

    宁恕听得一惊,原本翻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来,也不再一心两用,还看电脑:“简敏敏?不会看错?”

    “没看错。”

    “除了敲门,还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只有敲门。”

    宁恕放下心来,道:“妈,你放心,她现在不敢乱来,她取保候审呢。她稍微犯点儿事,就得再回去坐牢,而且罪加一等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心里有不满缓缓升起:“他们来了好几个,那好几个可没套着枷锁。”

    好几个?宁恕也是心里一颤,想到那个夜晚,好几个人包围了他们的家,他正好没带手机,而电话线被外面的人切断。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,可今天不一样。

    “妈,不怕,不怕,你立刻用手机打110啊,派出所就在不远处,警察很快会过来的。妈,遇到这种事要镇定。你其实不是怕外面的人,而是怕简敏敏怕惯了,一看见她,就什么都吓忘了,其实不用怕,有危险,找警察,手机一拨就行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心里更是失望,道:“我当然懂,可我年纪大了不中用。你晚上就别回家了,那些人说,等你回来一网打尽什么,太危险。”

    宁恕听得毛骨悚然,脱口而出:“行,我晚上开个房间。妈,你千万别开门,哪儿都别去。再有人敲门,你要么打我电话,要么打110,记住了?”

    “记住了。”宁蕙儿没再说,挂了电话,抹了一把脸,也不知是汗水,还是泪水,满手的水。她一直等儿子说出他过来看看这种话,却一直没等到,很失望。她唯有自己替儿子解释:他忙,走不开。

    宁恕并没闲着,立刻一个电话打给宁宥。

    宁宥看着宁恕的号码,迟疑了会儿,硬是让铃声响了四遍,才接了起来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宁恕道:“简敏敏带一帮人敲家里的门,家里只有妈妈在,她很害怕。你知道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宁宥一听,蒙了,心里冒出许多想法,最先一条自然是简宏成答应不伤及她妈的。可宁宥很快从许多想法中捞出一条,扔给宁恕:“我知道了。你有空劝妈妈来上海住,但别指望你拉了屎,我替你擦。我知道一下?让我知道一下,然后找简宏成吧?你可真卑鄙。”

    姐弟俩几乎是同时将电话挂断,宁宥生气,而宁恕的心思正好被宁宥戳中了。宁宥太清楚弟弟有几根肚肠了。但宁宥既然知道了家里的事,又怎能不急,然而她终究没有联络简宏成。她哪有这么大的脸。

    宁恕气呼呼地挂了姐姐的电话,坐在椅子上转了几下,匆匆起身,赶回家去。他在小区门口叫上了一个保安,可驱车到了自家楼下,也没见有闲杂人等,从停在路边的几辆车子看进去,也都是空车,宁恕松口气,保安的嘴巴唠叨起来:“我说没事嘛。我们有监控,没见有坏人。”

    “还监控呢,上回害得我烧床单示警,警察都来了,也没见你们从监控里看到什么。你跟我上去。”

    保安听了讪讪的,跟着宁恕上去,但继续大声说话壮胆:“不会有人的,白天跟晚上不一样。你看,有人没?”

    宁恕其实也心慌,但没说话,小心地走在前面,到每个转弯处都看准了没人,才继续上行,很快到了家门口。果然没人。但他指着地上的烟头道:“三个……四个烟头,看见没?你们每天打扫的楼梯,哪儿来的烟头?”

    保安一看,果然有四个新鲜的烟头,就不吭声了,主动继续上楼,查看有没有外人。

    里面宁蕙儿听得是儿子的声音,那喜悦简直翻天了,原来儿子没有甜言蜜语,而是用行动来表示对她这个做妈的爱护。她原本一直怕,极度害怕,害怕得冷汗满面,可见到了儿子,人立刻轻松下来,眼泪代替了冷汗,流得满脸都是。

    宁恕心疼:“妈,立刻去上海吧。我让人送你过去。”

    如果是半个小时前有人劝宁蕙儿去上海,宁蕙儿可能会很动摇,冲动之下就去了。可这会儿儿子特意为了她赶回来,她不怕了,即使怕,可更想跟儿子在一起。尤其是她在这儿,还能帮儿子分担简家射来的火力。她走不得:“不用,你教我的话很对,不开门,他们敲急了就报警,他们总归怕警察的,我干吗还害怕呢?我不要去上海,以后你别再跟我提啦。”

    宁恕想到宁宥刚才的态度,这会儿如果真送老妈过去,少不得要听宁宥奚落。既然妈妈不肯走,而且妈妈已经有了经验,懂得怎么对付,那么他就放下了此事。

    两人正说话着,又有敲门声响起。宁家母子都浑身一震,宁恕走到门边,看出去,见是一个穿同城快递黄汗衫、晒得黝黑的男子。他这才开门,签字收货。那快递男转身就走了。

    宁恕掏出钥匙,刮开封箱带。宁蕙儿一看就道:“家里有刀子,有剪刀,拿钥匙刮干吗?”宁蕙儿一边说着,一边进厨房拿剪刀。

    宁恕早三下两下地将封箱带割开,打开一看,手中的箱子差点儿滑落,里面是一只不知死了多久的老鼠。他忙将箱子合上,佯笑着对刚取了剪刀出来的妈妈道:“是给我的,呵呵。妈,以后再有快递来,我如果不在,你一定要问清楚是什么快递公司、谁寄来、寄给谁,要问得清清楚楚,才能开门。如果没问清楚,千万别开,宁可快递不要了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,知道。唉,现在要你们教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家里吃的呢?”

    “都有,这你放心。你来过,我就好了。你忙去,晚上别回来。”

    宁恕答应着走了。他很不放心,尤其是看到妈妈苍白的脸色,更不放心。可他只能走了。他必须工作。他相信自己的策略,相信主动应战才是最好的防御。他走得一步三回头,都忘了自己眼下可能面临的来自简敏敏的袭击。他心里的压力更大。

    走到楼下,他找个隐蔽处,忍着恶心,翻看装死老鼠的盒子,什么线索都没有。他将盒子扔了,但坚信,这一定是简家所为。看来从昨天下午简宏成找他面谈威胁后,简家新一轮的攻势发动了。

    不怕!宁恕握紧拳头,全身如紧绷的弦,蓄势待发。

    郑伟岗的家里。赵雅娟是冲着陆行长而来的。郑伟岗并未透露他是为田景野而约的赵雅娟,只在见面时稍微介绍了一下,之后就任田景野坐在一边,微笑观察。

    等四个人在饭桌边坐下,田景野作为在座最年轻的人,起身替大家倒酒。赵雅娟见郑伟岗与陆行长都对田景野很客气,以双手扶杯,她也照做。

    田景野坐下后,端起酒杯向赵雅娟敬酒:“我是小辈,该我先敬酒。谢谢赵总向我们一中捐献教学楼。”

    赵雅娟微笑着碰杯:“噢,你是一中的?”

    田景野见问,先嘻嘻地笑了出来:“是啊。因为真找不出什么健康向上的理由向赵总敬酒,哈哈,只好搬出一中。”

    大家听了都笑。郑伟岗笑道:“赵总是有名的才女,向她敬酒还真难找词儿,我一向怕她在心里笑我大老粗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。你和陆行长都是收藏界的行家,我一向自愧不如。”赵雅娟冲田景野道,“你果然是一中的,我说呢,刚才听你替陆行长解释我的资金去缅甸的途径,就知道你不简单。我公司几个本地的专才都是一中的,都好用,脑子都灵得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陆行长道:“小田以前是我左膀右臂,我不知道他怎么长的嗅觉,无论什么新政策下来,他都能顺藤摸瓜,想出新的赚钱思路。啊,听说赵总刚招了一个做房地产的专才,也是一中的?我听说这事很传奇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啊是啊。”赵雅娟几乎是赶着掐走了陆行长的话头,自打阿才哥跟她透底之后,她对这个话题有些儿反感,不愿别人多说,“你说真是缘分哈,这故事就叫一枚钻戒。田总认识宁恕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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