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堵门2-《落花时节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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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沙看一眼派出所大门,猛地将简宏成摔到车门上,依旧凶横地道:“简姐是我家的救命恩人,你们要敢对她怎样,别怪我拼命!”

    简宏成摸摸痛得热辣辣的脖子,悻悻地坐进车里,摔上车门。助理赶紧将车开走。但简宏成还是探出脑袋,抓紧时间骂一句:“看错你。你再抄一百遍《心经》也改不了性,没人性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简敏敏笑眯眯地看着。等车子转弯不见,她才对小沙道:“干得好,干得好啊!干得……啊?他怎么知道我抄《金刚经》与《心经》?弘一法师的《心经》我只临过一次,才一次……果然有鬼,果然,无事献殷勤,果然有鬼。”

    小沙丈二和尚——摸不着头脑:“要不要追上去?可能还追得上。”

    简敏敏摇头,一脸沉重:“我临的《心经》只有小小一幅,送给我新聘用的总经理。这么私人的事,老二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  “那总经理与你弟弟串通了,还是他们以前就认识?”

    “他们以前不认识!侥幸啊,老二气急败坏,泄露天机,果然趁我不在家他们勾结上了。难怪刘之呈在机场跟我勾三搭四,我就猜他有鬼。小沙,盯杂种的事交给你,我回家去了,我得想办法处理我的总经理。”

    “简姐,你放心。还有啊,你家老二不是个好东西,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。你性格刚烈,好打不平,得罪的人自然是多,但敬重你的人一样很多。”

    “小沙……”简敏敏鼻子一酸,这个几乎不哭的女人竟然掉下眼泪,“我亲生父母拿我换钱财,我两个亲弟弟只想着过河拆桥,我老公娶我是为了钱财,我两个孩子除了问我要钱,跟我没别的话说。不是我做人失败,你知道,不是我做人失败,是他们不拿我当人,我才十几岁的时候,他们就不拿我当人,他们才不是人啊!”

    小沙被简敏敏哭得手脚不知怎么放才好,慌乱地劝道:“我懂,简姐,我懂,我妈也是让重男轻女的一家人逼得跳河,被你救下才有了活路。我们不哭,跟那些人没道理可讲,以后不理他们。我打电话叫我老乡来盯着,我送你回家,你该好好休息一晚上。”

    “行,行,都听你的,小沙,幸好还有你。”简敏敏泪眼婆娑地又看向派出所大门,看了会儿,坚决地道,“小沙,帮我盯住宁恕。我一要你找宁恕连本带利讨回公道,二要你挖出他姓崔的一窝大小老鼠,免得以后又遭他崔家黑手。我虽然平时跟你嘻嘻哈哈,不许你叫简姨,逼着你叫我简姐,可这回我是认真的。我除了你,谁都不敢信。你必须帮我。”

    “是,简姐……简姨,这么大的事,我一定尽心尽力做到。”

    简敏敏拍拍小沙的肩膀,让小沙扶着下车,然后上了出租车。

    派出所里躲着不敢出来的宁恕看着外面人来人往,却不知演的是哪一出。但他脸色凝重地想到,他与简家全面开战了。

    简宏成到宾馆住下,洗完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,却不想睡,脑袋里吱吱地乱叫。他皱眉四仰八叉地躺了会儿,忍不住给宁宥发去一条短信。他需要平静。“如果没睡,请给我条短信。”

    宁宥刚将几乎闭着眼睛做梦游状的儿子拖上床,随即端了盆温水,拧了热毛巾,给儿子洗脸、洗脚,而郝聿怀早睡得魂儿都不知飞哪儿去了。宁宥睡不着,而且不愿开动脑筋想事儿,怕想到简敏敏。她试图借着忙碌将自己的身体拖垮,求得昏睡。她帮儿子洗完,接着收拾客房,预备明天妈妈入住。

    听到短信提示,正擦地的宁宥似有心电感应,立刻从地上跃起。她看了短信,立刻拨打电话给简宏成。

    简宏成一看乐了:“你也没睡?明天不用上班?”

    宁宥在沙发上坐下,两腿往沙发凳上一搁,几乎与简宏成一样地躺在沙发上:“顾不得上班了,明天还得接我妈出院。反正自打我公开宣称不竞争总工位置之后,只要我把自己的工作收拾妥当,谁都不会来一句闲话,都忽然对我变得特别友好,我考不考勤无所谓啦。我弟现在的处境和你姐出手的事儿我都知道了,也正打算找你。怎么办?”

    简宏成听了信息量这么大的一段话,好生激动,两脚朝天一蹬,从沙发上弹起坐直了:“我也正为这些事睡不着。前面一个电话本来想告诉你我姐终于知道宁恕对她做了些什么,而且是雷厉风行地动手了。可是怕说了你害怕,我原本想悄悄处理了作罢。可我姐找人围了你妈家……”

    简宏成详详细细地介绍宁家门口刚发生的事,宁宥坐不住了,也是盘着腿坐直了,仔仔细细地听。听着听着,握手机的手开始颤抖,她只觉得这只手越来越费劲,抓不住手机,不得不换只手握手机。如此轮流三次,终于,简宏成讲完了事情经过。宁宥难得没耍花腔,还是直愣愣地三个字:“怎么办?”

    简宏成一时回答不上来:“正在伤脑筋。要不,我出资请你们母子出国游学一阵子,或者干脆趁机坐移民监吧,等我把两边都摁住了,你再回来。只要不用顾虑你,我比较容易施展手脚。”

    宁宥叹道:“我第一反应也是逃走,逃出国去。可泥人也有土性子,我怎么甘心?我不主动惹事,也在为长辈的过失担负罪责,可我不能总被追着打啊。问题是我如果反制,必然只能与我弟联手。可如果与我弟联手……”

    简宏成没让宁宥把后面的话说出来,打断了道:“我懂。”

    宁宥一时无语,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道:“你不懂。”

    简宏成却肯定地道:“我懂。”

    宁宥没坚持,岔开话题道:“我过段时间有个去美国进修的机会,我会带儿子一起去,儿子正好放暑假。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,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议。简宏成……”

    简宏成一听见叫他,就条件反射似的,脆生生地立刻应了个“哎”。

    宁宥一愣,纠结了会儿,吐了口长气,道:“还是你帮我解决吧。”

    简宏成的脖子一下子伸长一倍,惊讶得结巴了起来:“我……我当……然,我保证,我保证。”

    放下简宏成的电话,宁宥仿佛放下一件大心事,立刻一个大哈欠袭来,仿佛有人在耳边喊“倒也,倒也”。她很自觉地将手机一关,以最短路径蹿入卧室,倒下睡觉。

    简宏成却更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深夜,即使夜店门口也已门可罗雀,却因为一辆警车的到来变得欢腾。程可欣揉着双眼坐在她的奥迪tt上,看宁恕东张西望地从这辆警车上跳下来,急匆匆地蹿上她的车。而两名警察则是直奔夜店里面而去。而且程可欣还看到,宁恕上了车后急急嘿了一声,依然是警惕地查看四周动静。她二话没说,先把车开了出去:“最近犯煞神了?”

    宁恕叹了声气:“是,今晚被围堵,被盯梢,手机也没了,幸亏警察帮忙,趁接警用警车把我‘偷渡’出来。不好意思,手机没了,很多电话号码记不住,只记住你的,大晚上的只好麻烦你。”

    程可欣没追问,只是打个哈欠问:“要不要上高速溜达一圈,甩掉跟踪?”

    宁恕伸出头朝后面再看一眼,空空荡荡的大街,很难见到车辆,更别说有跟踪车辆了。

    “好像已经没事了。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客气。是送你去哪儿呢,还是找地方喝一杯压压惊?”

    “最近很狼狈,不敢喝酒。我今晚无法回家,随身物品都不在身上,能不能再请你帮个忙,拿你的证件替我开个房?天亮后我就可以还钱了。”宁恕说话时,又不时看看自己一侧的倒车镜,似乎真的没有跟踪的车子了。

    “不巧,这忙帮不上,我半梦半醒出来的,没带身份证。如果你不怕信誉被我玷污,我家客厅沙发可以将就一夜,我没力气帮你想其他办法了。放心,没有什么伯父、伯母需要你应酬。”程可欣一边说,一边继续打哈欠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但这对你不好。我来开车吧,你指路。”

    “就等着你这句话呢。”程可欣迅速将车子停到路边,与宁恕交换位置。坐下来后,她还是打着哈欠道:“我家,我家,你挖掘记忆吧,我困死了。”

    宁恕看向程可欣,见她果然抱臂闭目打瞌睡,既不大惊小怪,也不表示严重关切,甚至没说一句多余的话,仿佛只是从车站顺道接一个老友,好生家常。宁恕紧张地绷了半天的神经不由得松弛下来,脸皮稍有些僵硬地开了个玩笑:“今天真是衰到家了哈,坐旁边的美女竟然能睡着。”

    “去死!要是敢找不到我家,我让你深刻体会什么才叫真正的衰到家。”程可欣说完,稍侧个身,背着宁恕继续睡她的。

    宁恕又看了程可欣一眼,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,停了会儿,才将车子启动。他当然不会开错路。

    路上很静,整个城市都很安静,车里更静。宁恕不知道程可欣是不是真睡,他估计程可欣是怕他尴尬,假装睡着,免得两人还得对话。但他还是对着似乎睡着的程可欣道:“我虚岁六岁那年,我爸杀人后伏法。他那一生是个典型的时代悲剧,先是因公致残,成为劳模,名至而实不归,而后改革了,他因残下岗,愤而杀了逼他下岗的人。而无论他身前、身后,我们一家其他三个都跟着他受罪。我们被苦主一家追打,打得隐姓埋名,客居异乡。大学毕业后,我被我妈妈勒令不许回家发展。我是家中唯一男丁,我不信邪,回来了,然后,你都看到了。”

    宁恕说完后,看向程可欣。程可欣却是过了会儿,才睁开眼看一眼宁恕,道:“咦,没开错路。进大门直接下地库,b2-32,我的车位。”

    宁恕不由得又看一眼若无其事的程可欣,呵呵了一声。

    程可欣道:“刚才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什么在叫。你?”

    “蚊子。呵呵,想不到今年蚊子出来得这么早。”

    “啊,开车时候它咬我可怎么办啊?”

    “烈日下曝晒呗,人都受不了车里的高温,还能杀不死蚊子?”宁恕一边小心翼翼地下地库,一边也只能若无其事地寻开心。

    “好主意,天才啊。”

    宁恕又忍不住看程可欣一眼,找到车位将车子倒进去。可他出来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四周看了下。寂静无声的车库令他安心。

    程可欣出来斜睨宁恕一眼,指点宁恕一起去电梯,一路什么人都没遇到,很是顺畅地直接进入程可欣的家门。

    程可欣将门一关,对站在客厅中央打量的宁恕道:“饿吗?”

    “不饿。”

    “ok,那是客房。现在开始,楼下归你,楼上归我。大宝,明天见。”

    宁恕如释重负,冲程可欣的背影道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程可欣忽然站住,扭头道:“要不你报答我一下,蔡凌霄的号码是多少?我前阵子赌气删了她的号。”

    “她的是1380……抱歉,好像尾号是2。”

    程可欣拿她的丹凤眼斜飞向宁恕:“我的号码更不容易记。哼,看在你背得出我号码的份儿上,哀家对你既往不咎。晚安。”

    宁恕惊讶地看着程可欣在楼梯后消失,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,他现在脑子里很乱,心里很烦,没精力挖掘。他很感谢程可欣什么都不问,让他不用纠结该怎么说以及解释些什么。今天一天,他衰到极点,他倦了,他只想一个人待着。好在,程可欣让他一个人待着。

    可宁恕都没来得及发呆,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堆棉织品打中。他捡起一看,是毛巾、浴巾什么的,抬头,程可欣早不见了。宁恕真有些无所适从,可又觉得轻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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