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-《别来有恙(GL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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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那时身无分文,白天找工作,晚上随便找地方睡一觉,一开始住在公园里,但是我很快发现那个公园里有流浪汉,看我的眼神不太对,后来就不敢去了。我那个时候睡前会许一个愿望,希望醒来就能看到你,这只是一个噩梦,睡一觉就好了,可是每天早上睁开眼,身边还是只有自己。

    “我手里攒下了一点钱,买车票离开了林城,去了更南方的一个城市,听说那里打工的人比较多,机会也更多。我去了一家工厂,开始在那里上班,工作很机械,不需要动什么脑子,人在里面呆久了感觉都是麻木的。但是我不得不待下去,我得挣钱,有钱才能有未来,虽然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“后来我认识了殷笑梨,她说我画画好,让我好好钻研这方面的专业知识,以后可以靠这门手艺吃饭。我就白天上班,晚上回来画画、看书,渐渐的,我真的可以靠画画赚钱了,然后就到了现在。”

    木枕溪牵起唇角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肖瑾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木枕溪偏头问她:“你怎么不笑啊?”

    肖瑾静静地凝视她,眼里的绝望深情几乎要把木枕溪淹没。

    木枕溪沉默下来,唇角的弧度变成了苦涩。

    肖瑾拇指指腹微动,抚了抚她的手背,无声地宽慰。

    木枕溪慢慢地抽回了手,站起来,表情瞬间变得冰冷,不近人情。

    肖瑾这才笑了。

    木枕溪嘲弄地说:“你总是这样,轻而易举地就能看透我。”

    肖瑾眼睛里闪动着泪光,说:“因为我爱你,你也爱我。”

    所以木枕溪的伪装在她面前毫不奏效,木枕溪把自己一层一层地包裹了起来,外面是看似愈合的伤疤,实则裹着一团流淌着鲜血的烂肉,肖瑾今天忍着伤敌八百,自损一千,也要把她的伤口重新揭开,刮骨疗毒。

    木枕溪淡淡道:“那你就该知道我有多恨你。”

    肖瑾说: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可她现在没有表现出一点恨,就是最大的违和。

    木枕溪抬眸,定睛望她:“你知不知道,高考之后,我曾经在出租屋里晕倒过,一天一夜,没人发现,是我自己又醒了过来,饿醒的,发现自己在发高烧,烧了三天,我没有钱买药,硬生生挺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,你走以后,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,永远都是无人接听,然后停机,最后变成空号。”

    肖瑾眼眶发红。

    木枕溪说:“你知不知道,我在一家工厂里上班的时候,有个工人半截手臂都被卷进了机器里,在机器的出口都能看到血呼啦差的手指头,还会动,当时我就站在她身边干活,看着血柱从她手臂上喷出来,然后再是撕心裂肺的惨叫。我做了很久的噩梦,每天上班的时候心惊胆战,生怕哪天厄运就落到了我头上,我的手也会卷进去。我很害怕,真的很害怕,越害怕我就越想你,可你呢?你在哪里?”

    肖瑾泪盈于睫,张了张口,没说出话来。

    木枕溪停顿片刻,突然轻轻笑了下,垂目道:“你又知不知道,我曾经自杀过。”

    肖瑾神情剧变,蓦地望过去。

    木枕溪仰着脸泪流满面,说:“出去打工的第一年吧,也不是怕辛苦,就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。我买了安眠药,吞了一大瓶,心如止水地躺在床上等死。可惜邻居家一个姐姐从窗户看到我躺着不对劲,怎么也叫不醒,让她哥哥把门砸开了,送我到医院洗了胃。”

    木枕溪耸肩,说:“没死成。”

    肖瑾痛苦地捂住嘴,眼泪夺眶而出。

    木枕溪抬手抹去泪水,低下头,重新看她,静静地笑了:“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,我不恨你,也……从来没有恨过你。”

    她又说:“肖瑾,我爱你……”

    眼泪不争气地又掉了下来,木枕溪没再去抹,轻声继续道:“我是忘不了你,可是……”木枕溪咽下突然涌上喉间的腥甜,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,泪雨滂沱,“太疼了,我不想再试一次了。”

    肖瑾哭得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木枕溪走过去,蹲下身,和她视线持平,温柔地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眼泪,尽力压着喉间的哽咽:“肖瑾,我们真的回不去了。”

    肖瑾渐渐止住了哭泣。

    木枕溪拉着她起身,打算走了,肖瑾牵住她手腕,红着眼睛祈求她:“能不能陪我走到餐厅门口,那时候我们再分开。”

    木枕溪静了片刻,低声答应:“好。”

    两人互相看看对方的脸,做了最后的整理,一起出了包厢门。

    彼此都知道是最后相陪的一段路,走得很慢。地砖似乎刚拖过,楼上没铺地毯,有点打滑,木枕溪手虚环着肖瑾的肩膀,温言出声提醒道:“小心点。”

    肖瑾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,轻轻地“嗯”了声。

    服务员从楼梯两手端着刚出锅的热汤上来,步子很快,路过两人身边的时候脚滑了一下,热汤朝二人的方向倾倒过来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,木枕溪来不及思考,身体本能比大脑反应更快,侧身一把搂住了肖瑾,将对方挡得严严实实,一锅热汤全都淋在了她的腰背上。

    肖瑾只觉得眼前一花,还没反应过来,莫名其妙被木枕溪抱进了怀里,头顶传来一声吃痛的闷哼。

    接着是盛具当啷落地的声音,服务员惊慌失措的道歉声: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木枕溪松开怀抱,皱着眉头扫了一圈肖瑾:“有没有烫到哪里?”

    肖瑾摇头,后知后觉地看到她被热汤浸得透湿的衣料,白衬衣里皮肤一片通红,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肖瑾薄唇抿成直线,眉眼间一片厉色,对那位一直道歉并且试图用袖子给木枕溪擦拭的服务员怒目而视:“你是怎——”

    木枕溪拦下她:“算了,为难她也没用,别耽误时间。我回去拿点药涂一下,最多疼两天。”

    肖瑾眼圈红了:“我带你去医院。”

    木枕溪没说话,无声地提醒着两人之间的约定。

    肖瑾跟着沉默。

    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,一左一右分了两个方向,没有说再见。

    木枕溪面露痛苦,抬手按着心口,压抑着从方才开始就隐约尖锐的疼痛,一步一步地走着,直到拐过了一个角,喉中再度泛起腥甜,她忍了忍,没忍住,低头吐出一口鲜红的血。

    头重脚轻,紧接着天旋地转,木枕溪手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一把,什么都没抓到,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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