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祝真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,把个脑门都磕青了,肿起来好大一块,“皇爷圣明天纵,皇爷圣明天纵……奴婢就算有一万个胆子,也万不敢蒙骗皇爷。” 嘉靖坐在上面,嘴角撇了撇,心说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蒙骗朕,朕心里面难道没有数? 正在这时候,外面一个穿蟒袍的大太监进来,“陛下,该修炼了。”这是潜邸旧人张佐,和黄锦一样,都挂御马太监的名号,两个人轮流伺候天子修仙的。 “先不忙。” 张佐顿时诧异,咱们这位皇爷,可是从来没有一天荒废过修仙大业,今儿这是怎么了? 上面嘉靖拽了几把胡须,随后就吩咐黄锦,“去把陆炳叫进宫来。” 他又继续吩咐张佐,“让徐阶帮朕写一道青词,叫咱们的徐侍郎用心写。” 等两个大太监去了,他看着下面跪着的祝真仙,伸手唤过吕芳,“吕芳,你是朕跟前最亲信的,你来说说,这,是真是假……” 大太监吕芳是个聪明人,傻子也坐不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宝座,心知肚明,这是天子患得患失起来了,毕竟,神仙的事情,大家都只是听过,谁也没真见过。 他心里面其实也是一阵腻歪,盖因为,祝真仙是黄锦的干儿子而不是他的干儿子,就算是真的,这,跟他吕芳有一个永乐通宝的关系么? 心里面不爽,但是嘴上肯定不能说,反倒是说:“主子是真神仙,日后指定要回归天上宫阙的,到时候奴婢们也要跟着鸡犬升天的……” 他这话说的好听,可实际上,下面祝真仙听得明白,按在地板上的手不由自主便缓缓一缩,蜷握成拳……这尸餐素位的老王八,想阻拦咱家进步…… 只不过,他和那些谎报祥瑞的不一样,他笃定自己这个是真祥瑞,真神迹,毕竟,是自己亲眼所见,不是什么道听途说来的。 只要康飞哥哥到时候,展现一下他说的那个圆光术,哼!本道爷从小纵览道藏,从未见过如此真神仙……皇爷见了也得跪…… 半个时辰后,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急匆匆进了宫,后面黄锦一连串快步跟着,他这个御马太监毕竟不能跟陆炳这种真武人相比,来回骑马,又是一路跑,满头大汗。 陆炳进了大殿就往地上一跪,“陛下……” 高高的殿宇把上首嘉靖的身子笼在阴影中,嘉靖嗯了一声,对旁边吕芳就道:“你来跟咱们的指挥使大人说说。” 陆炳心里面咯噔一下,自家这位奶哥哥的脾性,他是最清楚不过了……上面吕芳走下来,低头把话简单说了。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心里面那叫一个冤屈,这种道听途说,谁敢当真?但是,他作为天家鹰犬……天家鹰犬,干的不就是打听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么!真要证据确凿,那还要他们遍布天下的锦衣卫干什么?直接下旨拿人就是了。 他当下一苦脸,“陛下,这风闻奏事的说道,那些御史给事中们能说,俺们锦衣卫,那是要讲证据的……” 后世一说什么东厂什么锦衣卫,那都是威风八面,要圣旨,来人啊给他写一张……其实人家真没这么奢遮,或者说,也奢遮,但是,需要文官打掩护的,就好比后世抓人要签发逮捕令,东厂锦衣卫拿人也是要驾贴的,六科给事中不签发驾贴也只能干瞪眼,但是我们知道,腐败么,要是东厂锦衣卫腐败的话,那么文官只有更腐败,都是沆瀣一气,一丘之貉,只是文人用笔杆子把自己洗得好好似很清白,东厂锦衣卫就惨了,没有舆论权在手,只能背黑锅。 “那朕问你。”嘉靖把身子从阳光下的阴影中探出来,“到底有没有?” “这……”陆炳语塞。 嘉靖这个奶兄弟,忠心是真忠心,嘉靖十八年行宫起火,他冒死撞开门户冲进大殿中把嘉靖从火场中背出来……但是,忠心并不代表他没有小心思,他家世袭的锦衣卫籍,太清楚锦衣卫指挥使多没好下场,故此小心翼翼,不肯得罪人。 这养来看家的狗不叫,合格不合格,就可想而知了。 嘉靖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了,当下火起,哼声就道:“是,你陆大都督和那些外臣一样,忠心朝事,都怕有阿谀小人谄媚天子,以神仙事得以幸进……” 他这话一说,陆炳顿时扛不住,他是有小心思不假,可也太清楚自己能有今天,那是因为,他是皇帝的奶兄弟,要不然,锦衣卫籍多了去了,凭什么他来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? 把一颗脑袋在地板上磕得咚咚响,陆炳一连声就道:“陛下,臣只是按照惯例去查了查,下面奏上来说他遇仙,有说几百人目睹的,有说几千目睹的,有说上万人目睹的,但这些,臣都没有看见,那里就敢贸贸然奏上来,再则说,当地督抚也都没有奏祥瑞,臣格外不好提……” 要不怎么说文人不是东西呢!那些幸进小人,其实都是文官举荐上来的,那些痛恨唾骂的,唾骂的哪里是什么幸进小人?他们只是唾骂,卧槽泥马,怎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做幸进小人……最典型的例子莫过入阁,九卿庭推的阁老才合乎道理,天子点名的阁老属于幸进,可哪一个被天子点名的阁老会推辞不就?还不是喜滋滋拎着包就去大内上班去了……如此而已。 就如同最近皇帝跟前新得宠的道士蓝道行,以【扶箕】出名,大约等于后世女中学生们玩笔仙,蓝道行这个人是礼部侍郎徐阶举荐的,你徐阶心学江右学派弟子,怎么尽干这种事儿?这事儿严阁老都没干过啊! 陆炳咚咚磕头,表示,世子哥哥,二狗子我,冤屈呐! 看着跪在下面的陆炳,嘉靖真叫一个,怒其不争,但是,他也明白,他说话有时候甚至没身边的吕芳黄锦说话管用,因为他是天子,圣天子垂拱而治,这天子两个字,就像是一把枷锁,枷住他动弹不得,那些御史言官,一个个恨不得天下都知道自己是国之诤臣,骂起天子那叫一个得劲儿……反倒是吕芳黄锦,那些人骂他们既得不到什么好处,也害怕两个大太监阴私手段,指不定就把两脚分一个外八字,让庭杖的小太监【打,着实打】那可是真会打死人的。 嘉靖有时候就感觉自己一辈子像是溺在水中,伸手投足使不上劲来,他也想畅快一把,可是,要么就是行宫大火,要么就是宫女作乱,连接死里逃生,他是到嘉靖二十一年之后才算彻底明白,为什么自己的堂哥朱厚照会在三十一岁的时候溺水,随后让自己袭了大位。 自打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之后,嘉靖便住进北苑,看谁都像是要拿一根白绫要把自己绞死的样子。 在阴影中沉默许久,嘉靖低头和吕芳说了几句话,大太监连连点头,随后假模假式就道:宣戴康飞明日午时进宫。 第(2/3)页